梦在江湖

2014-08-11 10:36 烟雾大叔
一 楔子

乌梦来到了江湖上。
江湖中人才凋零,高手已经不多了。


二 神秘的湖

乌梦面前是一片湖水。
湖岸荒草丛生,高及人头。乌梦身子笔直,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很久了。
他双唇紧闭,眼睛望着湖水。湖面上有一片薄雾。
他的眼神迷茫而寒冷,带着死一般的灰色。仿佛天地间已经没有什么能令他热血沸腾了。
他仿佛从亘古以来就一直站在这里。
他的血是否已如这冰冷的湖水,再也无法温暖起来?
湖水对面是什么?
难道是那里有一个人在等着他?
那个人又是谁?
天色渐渐明亮起来,一线金黄的阳光从东方破土而出,照在乌梦的脸上。
他的脸瞬间泛出冰一样透明的惨白。
他是否已太久没有见过阳光了?
乌梦突然转身,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他脚步缓慢而沉重,仿佛在用他的双腿丈量这片广袤土地的尺寸。
他要何时才能走完这片土地?
他走完这片土地之后,又将如何继续走下去?
他是否已感觉疲累?


乌梦面向朝阳走了。他走在一片乐声中。
他似乎没有听见身后那一阵阵乐声。
乐声竟是从湖面遥遥传来。
难道这湖就是传说中神仙居住的地方?
否则又怎会有人在湖心弹奏如此曼妙的仙乐?
湖水荡漾,阳光点点碎在水中。薄雾渐渐散去。
这湖水竟一望无际,看不见尽头。
起风了。
湖边长草叶尖的露水被风吹得微微晃动,一滴一滴下落。
落在这篇潮湿的土地里。
朝露自夜间生出,在晨间消失。
人岂不是也一样?
这世间万物,岂不尽皆如此?
人也不能逃脱?
一昼一夜之间,岂不已能阅尽世间一切?
明夜午时,再得轮回。
如此生生不息,岂不正是一切生灵的生灭过程?
只是乌梦却已走了。
他是否已看透这一切?


淡淡的乐声飘渺不定,仿佛湖面刚刚散去的晨雾。
优美而淡薄,却又让人感觉近在咫尺。
仿佛是古琴,悠扬而沉浑。却又间杂几不可闻的铮铮琵琶。仿佛在这宁静的湖水下面,偶尔泛起的几朵浪花。
突然,一声洞箫之音,破空而来。空灵高远,音调婉约转急,仿佛空山无人中,突然苍鹰长鸣。
让人心生一丝恐惧,一种极大的虚无孤独从人的内心钻了出来。却又令人欲罢不能,想要一直听下去,直到沧海桑田,孤寂而死也心甘。
到底是谁在弹奏这诡异的乐声?
突然,乐声戛然而止,一声叹息从湖面传来。
这叹息声仿佛饱含着人生无尽的无奈及悲哀,只令人快要心碎了。
是谁在湖水之中叹息?
难道就是刚才弹奏乐声的人么?
这一声叹息过后,一切都静止了下来。天地间再也没有任何声音,安静得可怕。
连风也静止。
太阳却已升得很高。


三 幻侠门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支曲谱叫广陵散。
其弹奏技巧要求甚高,直至嵇康临死前,才悟得其最是精要所在。
他死后,再也无人弹得。
但那千古一弹,却为世人所诵。
一百多年前,又有一支曲谱,叫笑傲江湖,传说乃当年衡山派前辈和魔教高人所创。
但他们最终创作功成后,却也只得一弹留于世间。
后因机缘巧合,华山派大弟子令狐冲得其曲谱,与魔教圣姑联姻,精研谱曲,却仍然一直不得当初两位创作者的神庙。
而其中最难之处,只因有两个音符之间,曲折甚大,如日落九天,当初被世人传为不可能弹奏之曲。
但这湖心之人弹奏之曲,曲折灵幽,一落千丈,又夹琴箫合奏,却竟仿佛是这笑傲江湖之曲。
乌梦已经走了。他是否已知道这奏曲之人是谁?


八十年前,令狐冲死了。
不久,任盈盈也死了。
魔教的圣姑跟着她的夫婿令狐冲死了。
他们的笑傲江湖曲不知道流落到了何方?
难道真是落入了湖心那人的手里?
后来不久,李寻欢也死了。
阿飞也死了。
那时候,乌梦的爷爷刚进入江湖。
江湖传言,令狐冲因精研笑傲江湖,耗尽精神,油尽灯枯。
令狐冲死了,圣姑自然也活不长了。
李寻欢最终是思念林诗因成疾膏肓,病死在白驼山。
李寻欢死后,阿飞不久也死了。
因为这世上太寂寞,没有了李寻欢,他便没有了同伴。
江湖上的高手,越来越少了。
乌梦的爷爷却连他们一面都没有见过。
然而,即使见过,那又如何?
令狐冲一样的要是会因笑傲江湖曲而死。
李寻欢还是一样的要死,阿飞也是一样的要死。
他们活着的时候,没有人能让他们死;他们要死的时候,谁又能让他们活?


后来不久,江湖中又出现了一个门派,叫幻影奇侠。
这个门派一直神秘莫测,高手如云。众多高手来去无踪。
乌梦踏入江湖一年多时,便遇见了幻侠门的一位高手。
三月,花开正浓。是在江南一个小镇。
乌梦只看见一个人从烟雨中走来,从湿漉漉的长街尽头走来。
乌梦的爷爷已经死了一年,他爷爷死后,他便流落江湖。
他的父亲在他很小时,便在一场江湖纷争中无辜惨死。
而那一场争斗,也注定了乌梦此后的一生。
乌梦的爷爷在那次争斗后,带着乌梦,退出了江湖。
乌梦那时六岁,不谙世事。


四 乌梦的家世

乌梦十八岁时,他爷爷死了。
他爷爷死时,脸上挂着莫大的悲哀。
乌梦流了泪,他心里有些悲伤。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跟爷爷说话了。
他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爷爷说书了。
爷爷死了,便再也不能说江湖中的事了。
他的江湖便没了。
他的江湖没了,他却流落到了江湖中。
这岂不是一种莫大的悲哀?
只是,乌梦却是否能体会到这种悲哀?


五 幻侠门的高手

听雨从烟雨中的江南小镇走来。
她头上戴着一顶斗笠,身上批着蓑衣。
乌梦第一眼看见她,心里便知道这一定是爷爷曾经口里常说的江湖中的高手。
乌梦并不认识听雨。
他也没有跟听雨说过任何一句话。
但他跟在听雨身后,看见听雨杀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男人。
一个非常好看的男人。
听雨出剑极快,乌梦没有看清听雨的剑,只看见剑光。
那个男人没有动,甚至连剑都未拔出。
当鲜血从男人的心脏流出时,雨下得更大了。
乌梦知道,那个男人叫做独孤世遗。
天色暗淡,黄昏已近。
天涯孤客,何处是归?
乌梦远远的看着,仿佛看见听雨已在流泪。
一滴一滴的流在他的手心。
他只能感觉到一滴一滴的温度,除此却再也没有任何。
起风了,天边的云在快速飞过。
江南的三月,有些冷。
乌梦走了,离开了小镇,离开了江南。
听雨呢?她是否也已离开了江南?
她为什么要杀独孤世遗?
乌梦看见她的泪水,却看不穿她的心事。
她为什么杀了人,却要流泪?


乌梦知道,多年前独孤世遗也曾是幻侠门的高手。
那时还有很多高手,如今仍然藏身江湖,但却大多已经改姓换名。
而其中一个,就是金庸名。
乌梦曾在海边见过金庸名。
金庸名已经很老很老了,老得不再杀人了。
他只是偶尔在江湖中来透透气,给后生小辈们指点几路当年的旧事了。
金庸名告诉乌梦很多事。
但是这一次,乌梦流泪了。
从始至终,乌梦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们喝了一整夜酒,最后,乌梦用酒在桌上写了几个字:“我从未来过。”
第二天大清早,他就走了。
金庸名也在桌上用酒写了几个字:“我也从未看见你来过。”
然后他带着无尽的悲伤,转身走了。


乌梦在黔中遇见了幻侠门另外两个高手,阿云和枯叶蝴蝶。
那是第二年的秋天。
满山鲜红枯叶,蝴蝶早已泯灭。
阿云仿佛黔中高山之巅的白云。他仿佛从云中来。
枯叶蝴蝶踩着满地红叶,身披殷红披风,从山谷中走来。
乌梦并不认识他们。
阿云脸色沉稳,不疾不徐的飘身而来。
枯叶蝴蝶面色深沉,在山谷之间徜徉。
他面对满天落叶,不停的叹息。目光深邃,似乎想要看穿世间一切。
他心里似乎有着莫大的心事?
突然,他步伐诡异,脚踩七星而来。
他问乌梦,有没有看见独孤世遗和老哩。
乌梦突然想起那个有雨的三月江南小镇,独孤世遗死在听雨的剑下。
老哩呢?
乌梦什么也没有说。他淡淡的看着远方。
远方的山上仿佛有一个在哭泣。
风中仿佛传来一丝令人心碎的哭声。
远山上,白雪皑皑。
落雪已在那里住了很久了。
自从她那次重伤之后,在末日湖遇见独孤世遗和老哩后,便住上了雪山,再也没有下来过。


乌梦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寻找独孤世遗。
他在这红叶漫天的山谷里,突然想起听雨的眼泪,滴落在那三月花浓的江南小镇。
听雨为什么伤心?
她的眼泪为谁而流,又是为何而流?
枯叶蝴蝶又在叹息什么?
落雪为什么再也不踏入江湖一步?
当年枯叶蝴蝶与落雪曾一起去过幻侠岛,共历生死,结为千古良缘。
如今却又发生了什么变故?
江湖中,风云变幻,竟如此令人莫测?
乌梦转身走了。
他本来想告诉枯叶蝴蝶和阿云,让他们不要找了,独孤世遗早已死在听雨的剑下。


六 龙门客栈和白驼山

初冬。西域已飘落大雪。
乌梦来到了白驼山。
欧阳锋和李寻欢都已经死了很多年。
李寻欢因思念嫁作人妇的表妹,欧阳锋却是因自己闯荡江湖时,情人已为大嫂。
他们的一生岂非都是同样悲哀?
人的一生,究竟应该怎么才算完美?
令狐冲与魔教圣姑结了千古良缘,却最后仍为一曲琴谱而亡。
人心岂非永无满足?
不得满足,又何来完美?
乌梦站在山下,看着高手如云的白驼山。
白驼山上,是否还真有西域良种白驼?
白驼是否也已如它们曾经的主人,已随风湮灭?
他突然想起,两天前路过的龙门客栈。
金镶玉已经老了。
那个曾经名噪天下的大漠女子,风骚无度,风情无限。
但时间这把利刃,却如此无情。
纵然你有千金,即使如此美人,也不能避开它那缓慢而深邃的一刀。
那一刀,是何其无情?
邱莫言也老了。
两个年迈的老女人,守着一个破落的客栈,等候着大漠边缘无尽的江湖归客。
他们已经等候了多少年?
没有人知道。
她们自己也已不再记得。
周淮安是否终有一天,会重返客栈?
她们也已不知,甚至已不再期盼。
他们甚至心里知道,他或许已经死于东厂高手剑下。
然而,她们仍然在这大漠深处苦苦的守候,这已变成一种习惯的等候。


乌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白驼山。
难道这里曾有他的梦?
欧阳锋早已死了多年。
而他的大嫂早在他之前多年便已去世。
她嫁给他哥哥,并未得到幸福。
她难道是真心要嫁给他哥哥的么?
难道她竟是为了报复他才嫁给他哥哥的?
如当真是这样,那该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
这场情感的战争,谁是赢家?
乌梦不知道,他从不知道。
也许,没有任何人是赢家。
每个人都输了,从一开始就已经输了。
但这一切,在千百年后,又还剩下什么?
一切输赢,是否都已不再重要?
乌梦没有看见古人,他见到了另外一个人。
这个人叫老哩。
老哩其实并不老。
只是每个人都这样叫他。
乌梦看见老哩时,老哩正在一座红色房子面前沉思。
这是一座奇怪的房子,它仿佛一柄巨大的沾满鲜血的长剑,直插云天。
老哩回头,看见乌梦从山下走了上来。
老哩说,你为什么才来?
乌梦想对老哩说,你知不知道江湖上有一个传言?
江湖传言,十年前,江湖第一冰美人落雪,被老哩在末日湖畔玷污了。
老哩抬头,眼里有泪光。
他不在乎流言。
可谁又能真的不在乎江湖流言?
难道他不知人言可畏,流言杀人?
那为什么他又会在此十年不下山一步?


乌梦看着东方。
有一匹马,正从沙漠深处踏蹄而来。
马上坐着一个人。
这人头顶斗笠,身披蓑衣,面罩轻纱。
这从东方而来的人,竟是一个绝美女子。
老哩也听见了马蹄。他突然长身而起,双肩微震,高大的身体拔地而起,如入云之鹤,几个纵跃,竟上了这入云的剑楼之顶。
老哩看着东方来客,突然间,脸色复杂。
是惊讶,还是不敢相信?是欢喜,还是惆怅?
他呆住了。
听雨。
又现听雨。
听雨从江南马不停蹄,昼夜兼程赶来了。
她有江南的温润婉约,又有大漠的孤独傲孑。
她是为一个人而来。
这个人是谁?
就是老哩?


七 幻侠门门主

晨昏交替,生生不息。生如朝露,凋如晚花。
生命轮回,岂不正如这一昼一夜的露水鲜花?
只需要灿烂的盛放一次,岂不就已足够?
没有太多曲折,只有快速而绚烂的过程,这岂不就是一种极致的完美?
乌梦又来到湖水边。
他是否已经在此等候很久?
他自己是否也已忘记在此守候了多少年?
他是否已如大漠深处的龙门客栈的主人,只为着一个明知没有结果的守候?
这是天尚未明的清晨。
湖面上的雾越来越浓。
露水已经结在了乌梦的鞋子上、衣服上,甚至头发上、眉毛上。
但他一动不动,毫不在乎。
他是否已准备在这里一直站下去?


湖水中突然又传来乐声。
乐声之中,一个人踩着湖水,打着花伞,从浓雾中缓缓走了出来。
乌梦看不清她的脸。
乌梦心里在对她说,你就是雨中花伞?
他早已听过这个名字,这是幻侠门的三门主之一。
雨中花伞,这名字岂不就已令许多江湖中人心醉神往?
突然,有人叹息。
一声微弱的叹息,仿佛从天边传来,却又丝丝入耳。
乌梦闭上了双眼。
他为什么要闭上眼睛?
难道他不想见到江湖人最神往的神秘的幻侠门门主?
他脸色突然一片安然恬淡,露出了微微的笑容。
难道他看见了什么?
他闭上眼,难道看见得更多?
雨中花伞在遥遥的水面,怀抱一把古琴,竟能站立在水面,毫不下沉。
看不清她的脸,她在薄薄的雾中,神秘莫测。
从没有人见过她出手。
据说,当她十岁时,便已入身幻侠门,与当年最早进入幻侠门的独孤世遗等人有莫大渊源。
如今,独孤世遗已经死了。
她是否已知晓独孤世遗已死的消息?
听雨是否便是受她安排,前去追杀独孤世遗?


那是怎样一把花伞?
绯红的油布,漆黑的伞骨。在这尚未明媚的天地间,显得如此神秘动人。
伞下的人呢?
人已消失。
人似乎已到天边。
乌梦也在一瞬间转身走了。他也消失得如此之快。
这一切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一阵乐声,自湖面深处传来。


八 孤星之泪

雪停了。
塞上的天空总是如此纯粹。
没有云,便只有星辰。
还有圆缺轮回的月。
月已升起。
星辰呢?
人呢?
老哩躺在剑楼之顶,望着天空。
听雨一直在生活在江南和幻侠岛,她习惯那里的烟雨小巷,长雨深灯,那是温软深邃的江淮风情。
她从来来过如此高远粗犷的塞外。
浪子天涯,能不断肠?
她看着高高的剑楼之上的老哩,她的心碎了。
老哩的脸色更加沧桑了。
她见到老哩,一句话都没有说。
老哩却说了一句话,这么多年来,你一点也没变。
只这句话。
老哩是说,这么多年来,你还是那么温润动人。
而他自己却更加沧桑了。
听雨的心碎成了满天的孤星。
一颗流星滑过天际。
那难道是星星的眼泪?


冷。滴水成冰。
听雨的眼泪,结成了一滴冰。
冻在老哩的心上,再也无法溶化。
谁懂老哩的心?
谁又懂听雨的心?


幻侠门当今三大门主,还有一个便是星情。
她已多年未出现在江湖中了。
听雨转身走时,问了老哩一句话,你仍然不回去么?
老哩离开幻侠门多少年了?他自己也不再记得。
听雨却记得。
那是在星情坐上门主那一年。
幻侠门门主,终生不谈嫁娶。
所以老哩走了。
带着他的心碎,离开了幻侠岛,来到白驼山。
是否是因为这里离满天星辰最近?


听雨没有告诉老哩,她已杀了独孤世遗。
但她却记得独孤世遗临死前的眼神。
没有恐惧,也没有留念,也没有不甘。
只有淡淡的释然,以及莫大的满足。
难道他的愿望就是死在听雨的剑下?
那一刻,听雨的心谁能体会?
她看着独孤世遗倒在那个江南小镇的雨中,倒在一片花海里,他的生命跟着他的血液一起流失在身下的雨水里。
她的泪水随着雨水一起流淌。
可是谁知道,她为何流泪,她为谁流泪?


九 往事

那次是一场惨烈的战斗。
乌梦甚至只是爷爷的讲书中听见过这么惨烈的战斗。
那一次,是幻侠门众多高手围剿判出幻侠门的元老高手金庸名。
乌梦的父亲死了。
事过境迁,桔梗,落岚以及她的夫婿刘先生,专属味道,艾米,泡泡,如花,融冰,轻轻的烟雾及他的小师妹马小哈等等……
这些高手加起来,已可天下无敌了。
但却正因为如此,他们小瞧了金庸名。
金庸名武功莫测,更可怕的是他会各种奇门阵法,用蛊施毒,呼鬼唤神。
他们全中计了。最后,这些人全都死在他的阵法和蛊毒之下。
落雪在众高手的保护下,身受重伤,勉强逃得一命。
而独孤世遗和老哩因内力高深,也幸免一死。
而金庸名也身受重伤,逃遁而去。
听雨、阿云和枯叶蝴蝶却来晚了,他们到时,只见昏死的独孤世遗、老哩以及落雪。
枯叶脱下衣服披在独孤世遗身上,听雨落下披风盖在落雪身上,喂了他们疗伤的玄幻丹,便三人施展身法,急匆匆追赶金庸名而去。
而谁能先知,因为三人对金庸名的穷追,酿成大祸。
玄幻丹药力强劲,等独孤世遗等三人醒来时,都头脑昏沉,周身发热。
老哩看见身边的落雪,心中一热,再也难以忍受,但他定力极强,心中强自默念星情名字,大喝一声,提气纵身而去。
独孤世遗看见落雪,眼里只见听雨的披风,哪能分辨还是落雪?
落雪看见身穿枯叶蝴蝶衣服的独孤世遗,又哪能认出此人不是她的枯叶哥哥?
两人便犯下此生再也不能原谅的过错。
独孤世遗内力深厚,当他清醒后,发现了这已无法回头的一切。
他在江湖中名声极大,他不甘心因此就悔了一世英名。他看着还在昏睡的落雪,便拾起了老哩破损的披风盖在落雪身上,悄然退身而去。


于是,江湖上传开了,老哩玷污了落雪。
星情从海外归来,听见后,心都碎了。
她在幻侠岛哭了三天,然后毅然决然修身入定,跟随前门主无芗无痕,做了幻侠门副门主。
星情的即位大典后,老哩喝了三天酒,便独自一人远走关外,去了沙漠。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听雨回来时,寻找了老哩三年,从幻侠岛到中原,再到江南。
她没有找到老哩,却遇到了在独自忏悔的独孤世遗。
于是,她杀了他。
是他害得老哩离开了幻侠门。
但她却突然发现,杀了他又如何?
他解脱了,因为他死在了自己心爱的人的剑下。
她呢?
她得到了什么?


金庸名呢?
乌梦面对湖水,湖水又开始起雾了。
一轮下弦月还挂在中天。
朦胧的薄雾中,又传来乐声。
极尽婉转曲折,一落千丈的乐声,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千古不变的故事。
这个故事,有谁能听懂?
乌梦仿佛看见了金庸名。
以及他眼里的悲伤和无奈。


十 金庸名的悲伤

金庸名是幻侠门的创始人。当他创立幻侠门时,正是江湖百家争鸣,纷争不止的时代。当时他带领一众高手,在江湖中创立幻侠门后,百年来,都被视为江湖第一门派。
然而岁月易逝,当初陪他一起打天下的高手们,后来竟一一先他而去。
有的是被仇家陷害,有的是被朋友出卖,还有的叛出了幻侠门,被他执行门规,亲自手刃。
他已经见过太多的世事变迁和生死荣辱了。
他累了。
他突然找不到当初创立幻侠门的意义。
江湖中各个大小门派,林立不穷,纷争不断。被幻侠门高手杀掉的江湖高手也已不知道多少?
甚至被幻侠门灭门的帮派,他也已计算不清。
他突然感觉,当初创立幻侠门是个错误。
一个极大的错误。
门派不应该被创立,而应该被消灭。
如果江湖中再没有任何一个门派,那岂不是能天下太平?
当初如果不创立幻侠门,而是消灭江湖中所有的门派,那岂不才是正确的?
所以,他便开始谋划,解散幻侠门。
但他终究是老了。
他的思维已不再如当年那么周全,他的计划也不再如当年那么周密。
他暴露了。
于是,幻侠门门主派出所有高手,追杀他。


乌梦并不想知道这一切。
所以,他忘记了曾与金庸名在海边的通宵共饮。
金庸名没死,幻侠门也没有再派出高手追杀他。
但是他却再也不知道,门派是该创立,还是该消灭?
他创立的门派,带给其他门派和高手的是死亡;可他要解散他的门派时,却带给本门的是更大的不幸和死亡。
他应该如何抉择?
他已无法作出任何选择了。
他已经老了。
老得不再杀人,只是偶尔在江湖中来透透气,给后生小辈们指点几路当年的旧事了。
他原来并不叫金庸名,他已经老得忘记了自己过去的名字了。
幻侠门主原谅了他。
可他自己能原谅自己么?


十一 乌梦的梦

子夜,残月如钩。时辰离拂晓还很远。
乌梦老到了湖边。
他想起爷爷。爷爷已经死了很久很久了。
爷爷不再说书,他的江湖便没了。
他流落到了江湖中,却没有见到一个江湖人。
难道浪子都已归去?
难道天涯再无过客?
明亮的弯月,如一柄锋利冰冷的弯刀。
要命的弯刀。
朦胧的远山上被披上一层淡薄的轻纱,平静的湖水仿佛装满了碎裂荡漾的碎银。
突然,湖面上传来了乐声。
仍然是那神秘曲折的乐声。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出现。
花伞不见了,花伞下的人也不再出现。


天空中开始出现星辰。
密密麻麻的星辰,相对不语,他们是否感到独孤?
流星没有再现。
它们是否已经学会不再流泪?


乌梦的梦醒了。
他醒时,想起爷爷。
爷爷带着他退出江湖后,他便开始感觉到那些可怕的变化。
那一场战斗,他的父亲为了保护他,用身体挡了一刀,最后力竭战死。
爷爷凭着多年的经验,抱着他逃了出来。
那一战,对方也有精于玄门蛊毒之人。
他虽然逃了出来,却未能幸免沾了剧毒。
两年后,他感觉越来越明显,他的视力,听觉,嗓子开始发生剧烈的变化。
三年后,他双眼彻底失明,双耳失聪,嗓子失声了。
他再也不能看见这世间的一切美丽的颜色、天上美丽的繁星,以及江南无尽的花海;他也不能听见一切优美动听的乐曲,以及天涯归客脚下瘦马的长鸣;他也无法与巴山游子共话夜雨,不能与江湖浪子共诉归愁,他甚至无法面对冰冷的湖水,痛快的哭出声来。
但他心中有一个江湖。
爷爷给他的一个江湖。
他记得爷爷曾经在村头说书的内容的任何一个字。
那是一个令人热血沸腾,心生向往的江湖。
他想,即使死,也应死在江湖中。


这一次,他在子夜来到这个湖畔。
他记得爷爷给他描述的路途。
这个末日湖,是否真是人们的末日?
来到这个湖边,是否人的一生,便已到尽头?
一个不能视物不能听声不能言语的人,要趟过偌大的江湖,来到这个湖边,需要历经多少的艰辛?
没有知道。
没有任何人知道。
只有他自己。
他也已记不清自己在这里等了多久。
只是,明天,他已经准备要走。


十二 梦在江湖

乌梦转身欲行。
突然,他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
他猛然回头,睁大了双眼。
他看见湖面远处,出现一个人影。在朦胧的月色下,若有若无。
那人穿着淡淡的轻纱,踏着乐声而来。
乌梦眼里突然涌出泪水。
他又为什么流泪?
他终于听见了这湖面上的音乐。
这一次,他真切的听见这神秘的乐曲。
仿佛空山鸟鸣,又如山涧水吟,时而松涛阵阵,时而深谷雾腾。琴音急转,如凤舞九天,又如一线万丈深瀑,一落千丈而其音不绝。
乌梦醉了。他也醒了。
他醒了,还醉了?
他看见了残缺的弯月。看见了踏歌而来的神秘女子。
乌梦突然大声的喊了出来:你是偶然必然?
偶然必然?
难道这就是幻侠门三大门主之首的偶然必然?
那神秘女子笑了。
她轻声的说:这这世间一切,曾经发生的,未曾发生的,你所经历的,以及你所想象的,不是必然,也绝非偶然。
乌梦的泪更多了。
这一次,他不是因为孤独,也不是因为痛苦。
他是因为快乐,因为感动。
偶然必然说,你可知道你的身体为什么还会一切恢复么?
乌梦不知道。
偶然必然接着说道,因为你心中有一个梦,这个梦带着你来到这个末日湖畔。
这个末日湖畔难道如此神奇?
偶然必然说,你身中的蛊毒,这湖水薄雾可逐渐淡化它的毒性,而幻侠门里的众高手每日清晨弹奏的《笑傲江湖》正能令人心旷神怡,明目提神。这神妙之音,与你心中之梦不谋而合,生出一个浩瀚江湖,因此你的身体得以逐渐恢复。
乌梦看着偶然必然,突然俯身拜了下去。
他跪了良久,月已升高。起风了。
没有声音。
他抬头时,湖面平静如镜。
没有了乐声,也没有了神秘的幻侠门门主。
这一切,都仿佛是一个梦。
只是他能真切的看见身边一切万物,还能听见风挂过树梢的沙沙之音。


十三 尾声

清晨来了。
起雾了。
乌梦一直等到天色大明,日上三竿。
他再也没有等到那神妙的乐声。
他想问:听雨呢?
老哩呢?
阿云呢?枯叶蝴蝶呢,落雪呢?
他们是否都返回了幻侠门?
雨中花伞呢?星情呢?
偶然必然呢?
幻侠门的众多高手呢?他们是否已经真的死了?
金庸名呢?
独孤世遗呢?


这一切,真的不是偶然么?
这一切,又不是必然么?


第二天清晨,乌梦又来到末日湖边。
这一次,仍然没有乐声。
没有浓雾。
甚至连湖水都已干涸。
一夜之间,一切都已消失?


乌梦只记得自己曾经很长时间的失明失聪失声。
然后一切都在一夜之间改变。
这一切,难道真是一梦?
幻侠门呢?
那些江湖中的人呢?那些发生在江湖中的故事呢?
他只是永远记得那一句话,一切不是必然,也绝非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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